蚂蚁金服收购德邦证券流产阿里系券商何去何从

    马云的金融帝国想要在券商业务上有所推进，目前看起来更像“黄粱一梦”。蚂蚁金服收购德邦证券流产阿里系券商何去何从？

    2015年冬天，上海市陆家嘴腹地，福山路500号城建国际中心的29楼，德邦证券总部所在地，整个楼层的人都在忙碌着准备新办公室和新的办公设备。他们被告知，阿里旗下蚂蚁金服的团队即将入驻到这层楼里，成为新成员。

    2017年春天，界面新闻记者独家从多个不同渠道获悉，蚂蚁金服入股德邦证券已经实际上面临“流产”。期间长达18个月，这份收购方案申请静静地被搁置在监管层的案桌上，监管层并没有批复说可行，也没有明确否定说不行，而是无期限地搁置。

    2015年11月，蚂蚁金服在官方微博上宣布，入股德邦证券。与德邦证券已达成资本层面合作，这一合作正在等待监管部门批准。

    德邦证券的员工林青（化名）有些兴奋地等待着，一家具有强大互联网基因的金融公司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变化？林青甚至开始在心里盘算，自己所在部门的业务正是蚂蚁金服的强项，在新成员到来后，可以向他们“取取经”。与此同时，德邦证券新的高管团队构架也已经重新搭建好，董事会班子已经吸纳进蚂蚁金服的高管。

    让林青疑惑的是，蚂蚁金服并没有如期到来。随后，整个2016年，收购偃旗息鼓，也没有人去解释这件事的后续，一切都恢复到2015年冬天之前的平静。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收购会卡在最后一道，也是最关键的环节。

    据一位接近此次交易的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马云对此次收购也已经不抱有太大希望，“可能就不了了之了”。

    在更早时候，曾传出蚂蚁金服收购长江证券，但这一消息被蚂蚁金服否认。而相较于收购德邦证券，时间更早报至证监会的，成立云锋证券的申请也是杳无音讯。

    为何是德邦？

    就在马云有直接收购A股持牌券商意向时，距离杭州仅一小时动车车程，总部设在上海的德邦证券，成了其老板郭广昌心头的一滴“蚊子血”，正处于将之“食无味、弃可惜”的尴尬状态。

    2003年，郭广昌的复星集团成立德邦证券。随后，旗下逐渐拥有期货、基金等多个持牌金融公司。

    但经历十多年的发展，德邦证券总体实力始终处于中下游位置。中国证券业协会最新一期的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5年底，德邦证券总资产122.28亿，在125家券商中排名第78位；净资产38.98亿元，排名第69位；营收23.22亿元，排名第63位；净利润8.87亿元，排名第60位。

    相较于前后不差几年布局保险的发展，德邦证券发展速度显然让郭广昌不满意。2007年，复星系入主永安保险。复星的保险版图迅速扩张。目前，复星旗下保险可投资资产规模达到2406.97亿元。保险板块总资产占集团合计总资产比例从2014年底的34.81%，一跃为44.8%。

    “这么多年德邦证券的业务虽说也在增长，但比起资本投资在其他领域，比如保险等领域，证券业务的效益让高层不太满意。”一位接近德邦证券的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郭广昌对券商最开始并不指望它赚钱，更多是一个战略布局。但这么多年后，尤其是没有如期上市，这块投资成为一个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鸡肋，必须要改变现状。”他称。

    据界面新闻了解，德邦的经纪业务甚弱，全国总计只有26个营业部。研究所有过一次大的变动，现在更多研究业务分散至各部门。研究所主要服务德邦内部，以及复星集团。2015年度券商排名中，代理买卖股票净收入，德邦证券排名第77位，比其净资本、营收、净利等60余位的排名还要靠后。

    “IPO抢项目抢不过中信、中金等大投行。所以投行业务也做得不愠不火。但债券承销，特别是ABS上做得很好，原因是他们提前布局和研究很多新的券商业务增长点”，一位德邦证券内部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

    工商资料显示，2013年德邦证券发生股权调整，上海兴业投资发展有限公司持股（法人代表为郭广昌）由之前的91.86%，增至93.64%。

    2015年1月，德邦证券增资扩股。注册资本金由16.9亿元增至23亿元。其中，上海兴业投资发展有限公司一家就认缴出资21.54亿元。丹东市国有资产经营中心、抚顺市融达投资有限公司、沈阳恒信资产托管有限公司、沈阳恒信国有资产经营有限公司其他四位股东，各自认缴出资额均不足亿元。

    “马云和郭广昌关系好。”谈及这次收购的原因时，蚂蚁金服和德邦证券双方内部人士，不约而同地都对界面新闻记者如此表示。

    但界面新闻记者多方采访得知，这次收购并非仅为私交，更多是业务层面的各取所需。德邦证券的强项在于资产管理，和债券承销业务。弱项在于经纪业务、及IPO保荐和承销。

    一边是德邦证券如此的现状，尤其是经纪业务的疲软，迫切需要改变现状，而上市长期没有得到推进，受制于资本金约束，难以扩张线下营业部；另一边是马云的蚂蚁金服掌控的强大流量端可以在短时间内，引导巨额资金进入德邦经纪部。在证券经纪业务上如此双赢的契合度，才让郭广昌和马云一拍即合。

    界面新闻从德邦证券人士处获悉，此次意向双方合作的方式并非蚂蚁金服直接购买股权，而是蚂蚁金服和德邦证券之间互相置换股份。

    阿里想要什么？

    阿里收购德邦证券，到底是觊觎证券经纪业务买卖可观的收入还是其他考虑？

    2015年的蚂蚁金服，已经拥有了基金、保险代销牌照、银行资质，并投入实际业务，成功切入到基金、保险、银行等传统金融领域。但从模式上看，马云并非意在一定要去涉足实际的金融业务，他的出发点更多是，拥有互联网和移动端强大的流量，这种流量在传统金融领域的业务中的变现能力。这是他需要的。

    比如说，余额宝即是通过代卖天弘基金的产品，而不是阿里去成立基金公司发自有产品。同时，有80家主流基金公司入驻蚂蚁聚宝。保险也是代卖其他公司的产品。

    “阿里切入金融领域，想做的是多种金融业态的平台，这是基于拥有强大流量的优势上，而不是去实际做各类金融产品。”一位蚂蚁金服的高管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界面新闻从蚂蚁金服内部人士处得知，他们更在乎的是在其APP上实现股票交易功能，而并非一定要持有券商牌照。这就需要第三方运营的客户端提供网上证券服务端与证券交易相关的接口资质。诸如同花顺、大智慧、东方财富等多家软件商的手机软件，皆可以支持诸多券商的交易系统。但2015年股市大震荡中，监管层先后多次发文，明令证券公司不得接入第三方信息系统。

    界面新闻还从多位知情人士处获悉，2015年股市大震荡过后，监管层对第三方买卖接口的态度是，现存的第三方接入符合相关条件的继续运行，但不再新批任何增量。所以阿里要进券商业务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直接拿到券商牌照。

    目前来看，蚂蚁金服已经在旗下多个APP设置了“股票”入口。但只能简单的查看行情，不具备真正交易功能。其中，支付宝APP的二级菜单“财富管理”中，“股票”与“余额宝、保险、芝麻信用、蚂蚁花呗”等并列。在“蚂蚁聚宝”APP的理财页面中，也有“股票”一项，与基金等并列。

    “只有能在支付宝上炒股了，才能真正激发这块业务，增加用户对这一功能使用的粘合度。”上述蚂蚁金服高管告诉界面新闻记者。

    而一旦支付宝平台引入股票交易，又完善了用户在这个平台投资除保险和基金外的其他选择。大众化股票交易将使得支付宝或者蚂蚁聚宝的用户成几何倍数增加。这才是阿里进军券商的初衷。

    暂时受阻

    但这一次，蚂蚁金服的探索并没有如期推进。他们想要在券商领域复制在银行业的“风暴”暂时落了空。云锋证券于2015年第一批提交的申请，同为第一批申请的华菁证券早已获批，云锋证券却至今未拿到批文。直接收购方面，到目前收购德邦证券面临流产。

    界面新闻记者采访得知，目前云锋证券申请和筹备事宜皆由云锋金融集团实际操作，蚂蚁金服并不参与其中。云锋金融控股公司中，马云并不是控股股东，而是持股不到三成的大股东。而虞锋和马云，以及赵薇的丈夫黄有龙共同持有云锋金融集团。

    多位接近监管层人士对界面新闻记者分析，马云直接收购券商难以获得监管层批准，事出有因。首先，在2015年股市大震荡后，证监会对金融创新支撑力度骤然下降。虽然导致股市大震荡的原因为多方面，但2014年下半年至第二年5月前，监管层对金融创新非常支持，时任证监会主席助理，后来落马的张育军曾到杭州考察，大力支持基于互联网手段的证券创新，就包括后来被认为是此轮股市震荡罪魁祸首的场外配资的交易软件公司，及配资公司。当时对创新的支持，后对A股市场造成的冲击，至今让监管方后怕。

    而马云依托的雄厚大数据和互联网开发能力，一旦在证券市场上被放行，后续的发展会否如一匹脱缰的野马难以控制？这是监管层所顾忌的。

    一位接近监管层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让监管层谨慎放行阿里证券“这匹野马”的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虽然目前鼓励民营资本进入金融领域，但从券商和银行目前业务高度依赖通道获利的现状来说，还是对传统的银行和券商要有所保护。蚂蚁金服既然已经实现了充当消费者“钱包”的功能，接下来对钱花在哪里做引导的能力必然不容小觑。

    余额宝仅用四年就成为全球最大货币基金。数据显示，阿里旗下余额宝发布2017年一季报显示，余额宝托管资金规模高达1.14万亿元（合计1656亿美元）。这一规模已经超过规模1500亿美元的摩根大通美国政府货币市场基金。

    另外，也有资深业内人士对阿里买卖股票的能力持有怀疑。“阿里没有券商基因，支付宝APP主要是支付，它的用户没有形成习惯在支付宝上去做证券交易。”一位国内垄断地位的第三方股票接入公司高管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并不害怕阿里的进入。

    他进一步称，虽然蚂蚁金服做了新APP蚂蚁聚宝去做理财，但用户不会使用这种APP炒股。“需要积累多年服务股民的基因和经验，在用户信任度，体验，认可度上远远有优势。”

    蚂蚁金服的另一部门负责人也曾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表示，目前进入券商业务有两个障碍，一是没有获得监管部门批准；第二是市场还有待培育，用户数和用户习惯还有待培育。

    阿里金融版图

    界面新闻记者发现，虽然支付宝早在2004年就已经成立，但此后长达6年的时间里，马云并没有进入金融领域的意图。

    阿里在金融领域的攻城掠地，是近几年的事情。界面新闻记者将其大致归为，起意于2010年云锋基金的成立。加速于2013年，货币基金产品余额宝横空出世。这是阿里系的金融版图由支付领域，正式涉足金融领域的标志性产品。

    2014年10月，蚂蚁金融服务集团（蚂蚁金服）正式宣告成立，阿里系完善了进入金融领域的主体公司构架。

    2015年，正是余额宝度过上一年的监管风波，开始稳步上升的阶段。

    另一边是网商银行的顺利成立。这些业务的顺利进展，都让马云和他的金融团队有了喘口气的空间，他们以企业家前瞻性的目光，趁热打铁，瞄准了下一个金融行业的蓝海——券商经纪业务。希冀一鼓作气，继续“攻城掠地”。

    界面新闻记者调查发现，2015年是阿里系将触角伸及券商业务的一个集中年份，阿里几乎是同时铺开几类不同渠道，去试图获得A股券商牌照。第一个渠道的推进是直接收购A股持牌券商。另一渠道的推进则是曲线进入，方式是收购一家香港券商，成为控股股东，之后根据CEPA协议，在内地申请成立合资证券公司。

    这就有了2015年5月，云锋金融控股持股73.21%的附属公司Jade Passion斥资26.8亿港元，认购香港老牌券商瑞东集团13.4亿股的动作。此举意味着马云将此家香港券商纳入麾下。

    紧接着，2015年下半年，云锋金融按照CEPA协议向中国证监会申请，并筹备成立合资券商云锋证券。

    2015年11月，蚂蚁金服在官方微博上宣布，入股德邦证券。